俗話說，人逢喜事精神爽，楊聰開心的表現就在於更起勁地折騰起貓來。他騎車經過周圍大街小巷時，認識的人都會相互提一句，說這就是楊昇家的侄子，還上電視了，可了不得。楊聰也知道有人在討論自己，但從不在外顯露得意，而是回家後對楊昇顯擺，順帶撒嬌要一根冰棍。

只有貓兩眼無神地癱倒在客廳貓窩裏：“喵……”好累。

與此同時，鹵菜店的新配方研發也有了不小的進展。一回家，楊昇身上總帶上比以往更強烈的香料氣味，弄得楊聰皺著小眉頭，要他趕緊去洗澡。即使如此，楊聰心裏還是高興，覺得自己人小但也能幫上忙。

等楊昇從浴室出來，映入眼簾的是頂著毛巾的一小只，正窩在床上專心玩手機。之前為了更好地與學校老師交流，以及讓楊聰完成網上的一些作業，楊昇特意換了新的智能手機，結果現在變成楊聰愛不釋手的新玩具。

“又不擦頭發。”

聽到熟悉的嗓音，楊聰沒有擡頭，只是下意識地轉個身背對著楊昇：“叔叔幫我！”最近他也是越來越懶，只是自己不肯承認，堅持說是幫忙看店太累了。

對此，楊昇的反應是揪他的小耳朵：“整天騎車去玩，能不累？”

當然，楊聰並非真的什麽正事也不幹，這段時間他對騎車如此癡迷，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方便去收集天地靈氣。城市中煙塵繚繞，人們看不到的汙穢混雜，唯有晝夜輪換或靠近山水能吸收更多靈氣。而楊聰喜歡到處跑，恰恰是利用修士記在書上的法子，將一部分人間的煙火氣轉換成自己修煉所需的能量——等於在體內營造了一個小循環，凈化汙濁，留下精華。

如此一來，再加上每天自然得到的靈氣，楊聰只是有點……吃撐了。

所以才會經常犯懶。

見他耷拉著眼皮，還要捏著手機不放，楊昇也沒了那半點怒氣，拿起毛巾給自家小孩擦頭發。

他動作很輕，簡直像施加催眠術，楊聰本就昏昏欲睡，這下睡衣又增加了幾分，幹脆往後一靠半躺在楊昇懷裏。“叔叔……這邊……”不止享受，而且諸多要求，“嗯……好舒服啊……”

楊昇無奈，唯有用一句笑罵表達心情：“懶。”

沒多久，楊聰就安安靜靜睡著了，楊昇輕輕揉了一把他的頭發，發覺觸手很幹爽，便給小孩換個姿勢，塞進被窩裏。最近轉涼，楊昇起身關窗，只留下不大的空隙讓空氣流通。可能驟然感覺晚風輕了，楊聰嘟囔著翻身，攤開手腳霸占了大半邊床。

一夜好夢。

……

“怎麽突然要關店啊？”楊聰嘴邊還掛著粥米，露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樣。

楊昇低頭用筷子將煎蛋一分為二，放到楊聰碗裏：“我把隔壁的店面買下來了，最近裝修，把兩邊打通。”

這下楊聰震驚了：“哎？”叔叔這麽有錢的嗎？

如果楊昇知道他心裏想什麽，肯定會笑出聲。鹵菜店的生意一直不算差，而且楊昇獨居，房子和店面是師傅留的，他自己也沒買小轎車，平時花也花不了多少錢。多年下來積積攢攢，買下隔壁急切拋售的小店面還是挺輕松的。

“你整天犯懶，肯定不記得。”楊昇說得漫不經心。

受到驚嚇的楊昇不敢反駁，乖乖捧著碗把不愛吃的全熟煎蛋吃掉，差點被噎住，又急忙喝了一口粥。“可是，可是以後不搬走嗎？”他眼裏多了一絲迷茫。既然要換更大的地方，留在這邊……不劃算啊。

三兩口將稀粥一飲而盡，楊昇抹抹嘴：“搬走也是以後的事。”自從小孩在電視上露了面，順帶著給鹵菜店做了宣傳，最近來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，當中除了原本就對他們家鹵菜有特殊感情的，還有住在附近的父母專門帶著孩子來一趟，說要沾沾喜氣。這樣一來，店面似乎真的太小了，招待不來這麽多客人。更何況，據說影視城那邊又翻新，增加了許多布景，到這邊拍戲的大小劇組也會日益增加。考慮到鹵菜店未來的發展，以及即將上線的新系列，楊昇也不得不作出決定。

聽了楊昇的打算，楊聰點點頭，神情嚴肅：“那，那到時候還要找多幾個人來幫忙。”

“嗯。”見圓鼓鼓的小臉上露出不符合年齡的表情，楊昇失笑，覺得自家小孩裝起大人來也有模有樣。只是嘴角的粥米還沒擦掉，看上去實在滑稽。

既然大人有自己的想法，楊聰也不多摻和，埋頭呼嚕嚕喝起了粥。過了一陣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，一雙眼格外的亮：“關店的話，叔叔就能陪我去玩？”

楊昇一楞，隨即回過神來：“對，想去海邊嗎？”這個小城市好玩的地方不多，幸好有個不錯的海灘。當初楊昇從老家出來，像個土包子一樣在海邊坐了大半天，還舍不得走。如今帶著個同樣土包子的楊聰……當然要去看海。

“去！”楊聰興奮地舉起勺子。

完全被遺忘甚至要監督裝修進度的徒弟和貓：“？？？”

離開學還有小半個月，又正值依舊有些炎熱的夏末，一大一小動作很快，收拾好簡單的行李，就坐上晃晃悠悠的大巴去往海邊。因為不是最熱的時候，海邊的游客不算特別多，三三兩兩，要麽在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，要麽抱著游泳圈在海裏沈沈浮浮。還有些小孩，光著腳在沙灘邊走來走去，一遇到大浪就笑嘻嘻往回跑，浪花消退，再繼續提著小桶撿貝殼，或者可惜一句被毀掉的沙堡。

午後太陽不算毒辣，但楊聰怕曬黑，伸手扶了扶帽子。今天他穿得很可愛，頭上一頂小草帽，小黃鴨圖案的防曬衣和小短褲，腳上是一雙從海邊小店買來的人字拖，露出粉嫩圓嘟的腳趾頭。渾身上下還帶著幼兒防曬霜的味道，皮膚顯得更白，在陽光下簡直能發亮。楊昇看得入迷，覺得自家小孩真是哪裏都好，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那頂帶花邊的草帽。

“嗯？”楊聰回過頭。

楊昇及時縮手，淡定自若，仿佛剛才使壞的不是他一般。

看穿一切的楊聰仰頭瞧著他，笑瞇瞇地探手，冷不丁扯他褲子：“叔叔壞！”

“……小壞蛋。”楊昇一急，才發現楊聰只是做假動作，真正的目標是他的肚臍眼，小爪子輕輕撓了一下就逃開了。

楊聰對他翻了個白眼，這裏那麽多人呢，怎麽可以讓叔叔走光？更何況，要看也只能自己一個人看，哼。

海邊有專門保管東西的地方，楊聰撿了兩三個貝殼，就被楊昇拉著去把帽子之類的都放好，然後一大一小下水，開始近距離接觸這片湛藍的水域。

第一次泡在海水裏，楊聰很是好奇，趁楊昇沒註意，伸手掬了一捧海水遞到嘴邊，眉頭立刻皺起來了：“嗚，好鹹啊！”

小心翼翼托著他的楊昇擡頭，哭笑不得，急忙拍了拍他的背解釋道：“海水裏頭很多鹽，所以不能喝。”

楊聰苦著臉吐舌頭：“……”他知錯了。

盡管海水不好喝，卻很舒服，泡在裏頭感覺身體輕飄飄的。楊聰很快體會到游泳啊不漂浮的樂趣，仗著游泳圈和楊昇雙重保護，開始往更深的地方進發。幸好楊昇水性不錯，以前在老家也經常到河裏塘裏摸魚，完全不費力就把人抓回來了。

不知不覺入夜，兩人回到不遠的賓館裏，洗了個澡，再換上比較保暖的衣服，便迎著夜風出來了。賓館附近有一條街，專門賣各色吃食，尤其是海鮮，烤的炸的一應俱全，香味充斥在空氣裏，令人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。楊聰饞得眼都看直了，腳也挪不動，逼得楊昇乖乖掏錢給他買烤串，自己也跟著吃了些。街上人多，兩人幹脆帶著一袋子烤魷魚、炸蝦還有裝在盒子裏的生蠔到海灘上，聽海潮聲此起彼伏，頭頂一輪明月，別提多愜意。

“唉，回去就很快要上學了……”楊聰忽然嘆氣。

楊昇捏了捏他沾了油的臉：“好好學習，天天向上。”可別整天想著玩。

“不過呀。”楊聰咬掉最後一小塊魷魚須，雙眼帶笑，“變成人真是太好了！”有吃的，有玩的，能和叔叔到不同地方，見識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……

偷偷把生蠔移到自己這邊，楊昇也笑了，只覺得小孩現在的樣子特別好看：“對，太好了。”

能遇到一只變人的小洋蔥，真是太好了。

可惜煽情一剎那，破壞氣氛卻常有，楊聰感慨完了，作惡的手又伸向袋子，這才發現一盒子蒜蓉生蠔只剩下殼。他瞪大眼睛：自己才剛嘗了一個，怎麽就沒了？想不通，只好擡頭看向表情不變的楊昇，恍然大悟：“……叔叔！”

“嗯。”楊昇咽下嘴裏的東西，毫不心虛。

楊聰哭唧唧地別過臉，護住手上僅存的蝦仁，生怕再被對方搶去吃了。過了一會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，偷偷瞧著顯得比平日更放松的楊昇，眼神有一丟丟的古怪——

對人類來說，生蠔似乎有某種功效？

他又默默地低頭，看著自己的小身板：“哦喲。”

難怪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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